牛津通识读本:economics

本回應旨在提取並詳盡解釋提供資料(《經濟學:極短篇導論》序言及第一至第八章)的主要論點。

這本極短篇導論以貝琪(Becky)和德斯塔(Desta)兩個生活境況截然不同的女孩為引子,揭示了當代經濟學的核心關切:理解形塑人們生活方式的過程,並探討如何透過政策改善那些發展受到極大限制的人們的處境。作者認為,雖然個體差異巨大,但經濟學提供了一個統一的分析框架來探討這些差異背後的結構性原因。經濟學的分析始於個體,逐步擴展到家庭、社群、市場,乃至國家和全球,強調數以百萬計的個體決策如何相互作用,產生預期中和非預期的後果,這些後果又反過來影響人們未來的選擇和可能性。現代經濟學廣泛運用精簡的「模型」來代表現實世界,試圖從少數幾個因果因素中產生深刻的理解,並結合歷史敘事和計量經濟學(統計分析)來檢驗和精煉這些模型。

主要論點一:全球經濟發展的巨大差異根植於制度的差異,而非僅僅是資本或技術的累積。

導論首先透過對人均國民生產總值(GDP per capita)的歷史考察,指出人類在大部分歷史進程中都處於極度貧困的狀態,且各地區貧富差距不大。巨大的差距是近兩百年來才形成的現象。富裕國家(如貝琪的世界)與貧困國家(如德斯塔的世界)之間存在著巨大的鴻溝,不僅體現在收入水平上,也體現在人力資本(教育、健康)、技術水平、人口增長率以及非市場經濟活動(如從公共資源中獲取產品)的佔比等方面。儘管人均GDP、預期壽命和識字率組成的「人類發展指數」(HDI)在富裕國家普遍較高,但這些指標並非衡量經濟福祉的完美尺規。

作者探討了導致這種差異的「直接原因」,包括實物資本(機器、設備)、人力資本(教育、健康)和新思想的產生與應用。富裕國家在這些方面遙遙領先,並形成了累積的「良性循環」。然而,作者進一步指出,這些只是「近因」,更深層次的原因在於「制度」。制度被寬泛地定義為「管理集體事業的安排」,包括法律、習俗、組織等。富裕國家之所以能有效地累積實物和人力資本、推動科技進步,是因為它們發展出了能促進這些活動的制度。這些制度的有效性體現在合同的執行、財產權的明確、公共服務的效率以及腐敗的程度等方面。腐敗、效率低下和法治不彰會降低經濟的「全要素生產率」(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TFP),這是一種衡量資本資產整體生產效率的指標。歷史數據顯示,富裕國家TFP增長顯著,而一些貧困國家甚至出現下降,這被認為與其制度狀況惡化有關。因此,制度被視為解釋當代世界貧富差距的根本因素。

主要論點二:信任是經濟活動的基石,而信任的建立和維護依賴於有效的制度安排,這些制度安排可以是外部強制(法律),也可以是相互強制(社會規範)。

所有形式的經濟合作,從簡單的交易到複雜的夥伴關係或社會契約,都要求參與者相信對方會信守承諾。作者借用賽局理論中的「納許均衡」概念來解釋這種相互信任如何能成為自我驗證的信念系統。在一個有信任的納許均衡中,每個人都預期他人會合作,因此自己也選擇合作;在一個沒有信任的納許均衡中,每個人都預期他人會背叛,因此自己也選擇不合作(或背叛)。社會可能存在多個納許均衡,有些導致良好結果,有些導致糟糕結果。歷史、初始信念和資訊傳遞在決定社會會趨向哪個均衡中扮演關鍵角色。

制度正是為了克服信任的難題而存在的。導論區分了兩種主要的強制機制:
1. 外部強制(如法律): 契約由第三方(如國家)執行。在貝琪的世界,正式的市場交易依賴於完善的法律體系和政府的執行能力。政府的信譽和效率(或缺乏信譽和腐敗)直接影響這種強制機制的有效性。政府信譽本身也建立在公民對政府行動預期的自我驗證系統上。
2. 相互強制(如社會規範): 契約由參與者相互執行,透過聲譽、懲罰(如「嚴酷策略」grim strategy:一旦違約就永久停止合作)或社會排斥來維護。在德斯塔的世界,由於正式法律體系觸及不到,人們更依賴社群內的長期關係和社會規範來進行交易(如借貸、互助、共同資源管理)。這種相互強制機制在參與者重視未來合作利益且互動頻繁的社群中更為有效。

作者指出,這兩種強制機制對應著兩種主要的制度形式:市場(基於匿名、一次性或短期、由外部強制維護的交易)和社群(基於個人化、長期、由相互強制維護的關係)。市場的匿名性使得交易規模可以極大擴展,而社群的個人化特徵限制了其規模,但也提供了法律無法企及的靈活性和細緻性。這兩種制度各有優劣,且會相互影響。例如,社群內關係的緊密程度可能影響其成員與外部市場互動的意願和方式(如透過網絡支持的移民)。

文化也被納入解釋框架,被視為影響人們對彼此信念的一種協調機制。不同的文化(如對信任、努力的態度)可能導致社會傾向於不同的均衡。例如,生育行為中的從眾心理可以解釋相似社群之間生育率的巨大差異,以及教育普及或媒體影響如何促使生育率發生快速轉變。

主要論點三:現有的經濟指標,特別是人均GDP和人類發展指數(HDI),並不足以衡量一個國家發展的永續性;衡量永續發展需要評估經濟的生產性基礎(包括自然資本)的變化,即採用「廣義財富」(Inclusive Wealth)的視角。

導論強調,經濟成長(通常以GDP增長衡量)與永續發展(確保後代擁有與前代至少同樣的生產性基礎以滿足其需求)是兩個不同的概念。GDP衡量的是經濟產出流量,卻忽略了生產這些產出的資本資產的折舊,特別是自然資本的消耗。如果一個國家為了短期內提高GDP而耗竭其自然資源(如森林、礦產、漁業)或污染環境,其GDP可能增長,但其能支撐未來生產的生產性基礎卻可能萎縮。HDI雖然納入了健康和教育,但也同樣未能全面反映生產性基礎的變化。

作者主張,判斷一個國家發展是否永續,應衡量其「廣義財富」的變化。廣義財富是一個國家的總資本存量,包括人造資本、人力資本、知識(體現在全要素生產率中)以及自然資本。自然資本被廣泛定義為構成生態系統的資源和服務,許多這些服務(如調節氣候、淨化水源、維持土壤肥力)沒有市場價格,或由於財產權不明確、存在外部性(如污染),市場價格無法反映其真實的社會稀缺性。

透過對自然資本服務賦予「影子價格」(反映其社會生產力或社會成本),並將其納入對總資本存量的核算(即計算「廣義投資」),我們可以更準確地評估一個國家生產性基礎的變化。導論引用了對不同國家在特定時期廣義財富變化的估計,顯示許多貧困國家雖然人均GDP和HDI有所提高,但其人均廣義財富卻停滯不前甚至下降,暗示其發展模式是不可持續的。這種分析方法凸顯了環境退化對貧困人口的直接影響,以及市場失靈和制度缺陷在導致環境過度開發中的作用。

主要論點四:政府是解決市場和社群失靈、提供公共和優質品、以及處理分配不均問題的重要制度,但政府本身也面臨資訊限制和集體決策的挑戰。

導論認為,政府在現代經濟中扮演著核心角色,其職能包括提供法治、公共基礎設施等。政府存在的理由很大程度上源於其他制度的不足。市場無法有效提供公共財(由於搭便車問題)和優質品(如基本醫療、教育),也無法內化所有外部性(如污染、市場交易對社群關係的衝擊)。社群雖然能提供法律無法觸及的信任網絡,但其規模有限,也可能存在排他性和內部不公。

政府可以透過稅收、補貼、公共生產和再分配政策來糾正這些失靈。然而,政府決策並非總能達到理想效果。政府面臨資訊不對稱、官員腐敗、政策執行力不足等挑戰。此外,如何在多元化公民的偏好和價值觀基礎上做出集體決策本身就是一個難題。導論探討了民主投票規則的困境,引用了亞羅不可能定理(Arrow’s Impossibility Theorem)說明,在三個或更多選項的情境下,任何符合某些基本倫理原則(如一致性、匿名性、獨立性)的投票規則,都必然在某些情況下導致結果的非傳遞性(即投票結果出現循環偏好)。這意味著不存在完美的集體決策機制。

儘管存在這些理論上的限制和實際中的挑戰,導論認為這不應導致宿命論。貧困和發展問題並非由於這些「不可能定理」,而是由於人類尚未學會如何更好地共同生活和管理他們的制度。理解經濟學有助於揭示這些困難的根源,並指導人們尋找不那麼完美但卻能改善境況的制度和政策路徑。

總而言之,這本導論通過對比貝琪和德斯塔的生活,將經濟學的分析從描述性統計引向對深層制度、信任、市場、社群、知識生產、永續性以及政府角色的探討。它強調經濟系統的複雜性,認為僅僅關注經濟增長是不夠的,必須從更廣闊的視角審視包括自然資本在內的經濟生產性基礎的變化,並理解不同制度形式的優劣及其相互作用,才能真正理解和改善人類的福祉。